我变回了返祖的样子，张开翅膀，顶着微微缓和的头痛飞起来。
诺儿跑得很快，才秒钟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至少在我目前的视野里看不见。
我开始往前飞。
飞了一会儿之后我就看到了向前奔跑的诺儿。她正往村里跑去。
“诺儿！快停下！”
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诺儿继续向前跑着，把头向后转。
恐惧的表情——和那个时候那个小孩说我怪物时露出的表情一样。和那个时候全力保护我的诺儿不一样了……
我到底还在奢求什么？
“诺儿！快停下来！听我解释啊！”
拜托了！快停下来！不然我又会……
“咚！”
一声巨响响彻在我的脑中。
头又开始传递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痛。
我下意识的捂住头，背后的翅膀开始慢慢消失，到最后我直接在空中变回了人类的样子，掉了下来。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诺儿一脸着急的跑了过来。
如果这就么死了，诺儿他们以后是不是就会少一个负担呢？会不会过得更轻松一点呢？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吧……
下坠的身体却没有和想象的一样摔在厚厚的水泥地上。
我似乎被人接住了。但我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反而还有点悲伤……
他用这种方式告诉了诺儿最后的真相。
自己是返祖人类的真相立刻暴露在诺儿眼前，诺儿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小可在我掉下来的时候在诺儿面前变回了人类的样子上前接住了我。但换来的却是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连小可你也是……你也骗了我是吗？”
“不是！这是我……’”
我刚想替小可解释，剧烈的头痛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看着小可不以解释，诺儿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声之后继续往前跑了。
“不用管我了小可！快去把诺儿追回来啊！和她解释一下她还是会听的……”
“不用了……就这样吧。”
小可看向渐渐跑远的诺儿的身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看不见诺儿的背影之后，小可把我放了下来。我的背部传来隐隐阵痛，好像是突然消失的翅膀惹的祸。看来另一个我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吧……
“我先送你回家吧，不然一会儿头又开始痛了……”
“你真的不去追诺儿吗？我没事的！”
“不用了，现在不管和诺儿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吧……”
可能吧……
慢慢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淡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我好像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一醒来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小可。小可好像一直坐在我身边，看到我醒来之后立刻问我：
“怎么样了？还会不会不舒服啊？头还会不会痛啊？”
“原来你也有这么着急的时候啊？”
“当然会啊，本来看你这样我就已经很担心了，刚刚又听到电视机那样说，我更担心了……”
说的也是，毕竟我第一次这样头痛的时候小可就在我身边。
“喂，你要怎么办啊？”
“什么？”
“诺儿的事……你要怎么办？”
“哦，这件事啊……看情况吧……”
“总觉得是因为我的错啊……对不起……”
小可摇了摇头。
“不，这不能怪你啊。这怎么可能怪你呢……又不是你想要这样的……”
“但是……”
“不过，确实有点难办了……不知道诺儿还会不会想见我啊？她应该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吧……”
要是放在之前，我一定会说“怎么可能会讨厌！”，但现在真的不好说啊。但现在我还可能做的，恐怕只有鼓励小可了吧。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
“以前？”
“嗯，在我发现我喜欢上薇尔的时候我也和你又一样的感觉。不知所措，对自己的身份感到低微，不敢去说。还因为这样被朋友和薇尔骂了一顿。就算是这样，这样的我也还是和薇尔在一起了，接下来的生活你也可以想象了吧？”
“嗯，肯定很幸福吧……”
“所以啊，不可以放弃啊。等诺儿回来以后一定要和她说清楚啊。这么说来，她还会回到这里吗？我也应该已经被她讨厌了吧……我果然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啊……”
“我觉得诺儿会回来的。一定会的！因为这里还有她的家人在啊。之前和她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诺儿都会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爸爸有多厉害，没有一天不这样说。”
“是吗？”
我记得诺儿的班主任好像也说过。
“嗯，所以不要担心了。”
此时的小可看起来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有激励到他就太好了。不过我觉得反而是我被他鼓励了呢。
果然，把诺儿的人生交给他的话，是不会错的。
现在的小可真的就像以前的我一样，被科克鼓励的我和薇尔告白了，被苏珊教育了一顿的我开始试图让别人承认我。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我还真的挺大胆的了。
现在的小可也有着我以前没有的东西。
他懂得直面问题，懂得自己去解决。想要自己和诺儿说清楚，而且是在别人没有帮助他的情况下。这点是以前的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我很佩服他。
“那我先去做饭，不过我只会煮面，不要紧吧？”
“没事，小心点。”
小可说完帮我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然后走出了房间。
我试着站起来，发现脚还有点发软，但是不妨碍走路。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大门那里还想传来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是小可出去了吗？
我走下楼，在客厅门前看到了现在一直想见却不知道说什么的人。她看到我之后走进了客厅。是在躲我吗？
“诺儿……你回来啦……”
我打开客厅的门，看到诺儿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正看着窗外。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的。你还会想要回来真是太好了。”
心中的一块巨石落下了，让我能稍稍喘一口气。但诺儿回来不代表她已经原谅我了，所以我还是要解释清楚。
我在诺儿身边坐下。
“诺儿……你……”
就在这时，诺儿突然抱住了我，让我有点措不及防。
“诺儿？你怎么了？”
“对不起……”
诺儿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但说得真的很小声，我差点听不到。
“对不起，爸爸……我不该这样的……我应该要在想想你的心情在说那些话的……原谅我没有这样做……”
“没事啦，这不算什么啦。你会回来就好，你还会想要回来就好啦，剩下的我都不管。”
“对不起……我错了……”
“错的是我，我不该骗你的。这样突然知道自己被骗很难受吧？我才应该说对不起啊，骗了你那么久……”
我感觉到我的肩膀又湿了。诺儿摇了摇头，带着哭腔继续说着。
“不。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就可以在失去妈妈的时候大哭一场，不用独自一人承受那种巨大的痛苦，不用因为我而抑制自己的情感……所以都是我……”
“你在说什么啊？傻孩子？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是个漫无目的的行尸走肉了。是你让我振作起来的啊！”
这时，我想起小时候诺儿发烧那会她说过的话。虽然我不这么认为，但是……
“所以我们扯平了，好吗？”
诺儿不知为何特别喜欢这句话。
我轻轻摸着诺儿的头，安慰着她。
“诺儿，你能原谅我吗？”
她把脸从我肩膀上移开，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
“好。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做另外一件事啊？”
“另外一件事？什么事啊？”
“小可的事……他现在就在厨房里。”
诺儿听到后面露难色，似乎不太想要聊这个。
“你不要怪小可了，是我叫他变成狗的样子待在你身边的，是我叫他不能告诉你真相的，是我干预了他的选择，所以你不能去怪他，要怪就要怪我。那个时候为了不让你知道，我只能这么做。”
犹豫了一会儿，诺儿开口了。
“这些是他叫你说的吗？”
“不是，他从没有叫我说这些。他很听我的话，就这样过了十几年，所以我觉得我对不起他，要帮他解释一下。再说他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怎么叫我说呢？”
诺儿听到后急忙起身，离开了客厅。不用想也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不太放心，也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厨房走去。
厨房门留了一个小口子，所以我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可以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小可显然因为诺儿回来了感到吃惊，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把火关了。
“你……回来啦……”
小可发出了因为紧张而形成的颤音。
“你只想和我说这个吗？”
诺儿将头撇向一边，留个小可一个无表情的侧脸，似乎不想看小可。小可尴尬的饶了饶后脑勺，才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我骗了你……”
小可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弯下腰，充满歉意的鞠了个躬。他的这个举动让我很揪心。这是我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完全有办法通过一个更好的方法让诺儿知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但现在的我只能默默地看着。
头昏沉沉的，快要把我压在地上了。
“站直。”
过了一会儿，诺儿终于对小可说了第一句话。小可很听话的站直了身子。
“伸手。”
“诶？”
“明明当狗的时候反应得过来，现在却不会了吗？”
小可听后略带沮丧的将手放在诺儿已经伸出的手中。诺儿一把抓住小可的手，把他往自己那边拉去，自己也往小可那边倒去，抱住了小可。
“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这可不太好啊。”
“对不起……”
“你看，又来了。我还以为我对……”
诺儿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
“没什么。话说你就没有其他的话对我说吗？除了对不起。”
小可也学之前的诺儿一样，把脸转向另一边，似乎还在纠结着要不要说。看着我都替他着急了，因为诺儿看上去已经开始不高兴了。
“有……”
过了一会儿，小可终于开口了。
“说实话，小时候的我，包括那个被你救了的那个我，非常讨厌人类。他们个个仗着我们是返祖人类就处处针对我们，和我一样生活的同胞就因此死了很多人。我对人类是厌恶的，是绝望的。但是，那天那个救了我的你，虽然还很小，却如同突然出现的天使一般。因为你，我开始对人类改观，也通过你明白了人类中其实还有很多善良的人。那个被你救了的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去找你。被收留的我有了名字，有了家人，我也能开心的笑了，但最让我开心的事是我可以待在你身边。一开始来的我是想来找你报恩的，看着你高兴的笑脸我就会变得很开心，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而已。但是现在的我却越来越贪婪……这种莫名出现的情感让我很着急。我想告诉你我的心情，但是我又很害怕，害怕你知道我是返祖人类之后会讨厌我……但是，就算是这样！我也……”
小可原本自然垂下的双手搭上了诺儿的肩膀，回抱住她。
“一直一直想对你说，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
小可终于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这样我的内疚感就减少了一点点。
诺儿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大的举动，就像事先已经知道了一样。那果然，诺儿对小可也是这样的吧？
“你终于说出来了。我很高兴哦。”
“真的吗……？”
“嗯。当然是真的。我发现我已经无法拒绝你了。因为，我也喜欢你啊。”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诺儿早就已经喜欢上他了，所以才会催促小可说出来。怎么这母女两会都用这招啊？
“谢谢你。”
“不客气。”
他们两个各自从对方的怀抱中离开，相视之后会心的笑起来。
我轻轻把门关上，接下来他们要做什么我已经管不了了。
心里被满满的喜悦充满。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连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此时此景，或许是因为对他们的祝福，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但这一切都是我继续欺骗自己的假象。
我并不能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坦然地接受既死的命运和对于我来说早就已经终结的未来。
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甘，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不受控制全部跑了出来。
好想继续守护他们，继续陪着他们。
接着……
思绪终还是断裂……
意识已经不知第几次消失……
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悲了……
连自己何时可以倒下，何时会倒下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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